叶迢没再说什么，挂了电话，把手机放到了一边。
“怎么出来了？”
赵彦生说：“看你在外面站了很久。”
叶迢看了他一眼，刚刚程钧的那通电话带给她的不悦消散了几分。
她语调轻快了起来：“出来抽了根烟。”
赵彦生偏过头，垂眼看她，说：“你别不开心。”
叶迢仰起头看他，她不知道赵彦生从哪里感知到她的不悦。
“赵彦生，我没有不开心。”
“真的？”
“真的。”
“你别骗我。”
“我没骗你。”
赵彦生在黑夜里望向那双清澈的眼睛，不经意的弯了嘴角。
叶迢跟着他笑，她明明只喝了一点酒，却感觉此刻的自己也跟着赵彦生一起醉了。
赵彦生忽然说：“叶迢，我以为你不会喜欢我的朋友。”
叶迢愣了下：“怎么会？”
“赵彦生，我很喜欢，喜欢这里的一切。”
赵彦生一言未发，只是淡淡的笑着。
他信叶迢吗？
他当然信。
只是他还会依旧会担心，叶迢会在某一天厌倦这种生活。
“老赵，进来打牌了，三缺一！”李牧朝阳台这儿喊道。
他们往里屋看去，里面的人朝他们招着手。
叶迢说：“你快进去吧。”
赵彦生问：“你呢？”
叶迢晃了晃手里拿着把玩的烟盒说：“再抽一根就进去。”
赵彦生盯着她看了眼，叶迢再次冲他点了点头后，他才进去。
屋里的喧嚣和阳台的寂静在叶迢的脑子里相互冲击着。
她转过身，又从烟盒里拿了支烟出来。
她没急着点燃，只是静静地将烟夹在两指中间，望着远处的山峰出神。
加入乐队，其实只不过是一个契机。
大三那年，她陪姚舒涵在商场打卡她一直想去的餐厅。
不记得究竟是哪个节假日，等位的人特别多。姚舒涵就拉着她去了商场里的ktv房里唱歌，叶迢唱的那首歌，被姚舒涵发到了网上。
一夜之间，那条视频收获了十几万个赞。
姚舒涵和叶迢说时，叶迢还不以为然。
直到程钧凭着他们同校的缘分，带着他那支只缺主唱的地下乐队，在大学操场上找到了叶迢。
“叶迢同学，你愿意加入我们这个地下乐队吗？我们只缺一个你了。”
“如果可以，能让我们一起成为世界上第二个thebeatles吗？”
当年的程钧，意气风发，雄心壮心。
叶迢加入了他们后，他们一起创作，一起演出，一起在一个又一个的地下场所奏响属于他们乐队的音乐。
叶迢觉得，至少那个阶段的自己，是短暂性自由的。
他们也在那一年，在大学城的地下场所小火了一把。
叶迢一度认为，这个乐队解救了她，她好像又重新爱上了音乐。如果可以，她想一直一直把这个乐队做下去，做到地上，做到全世界人尽皆知。
如若不是叶昇平，她也许真的会坚持下去吧。
学校的老师给叶昇平打了电话，告知了他叶迢的近况。
因为乐队人气的增长，叶迢不得不忽略一部分对大提琴的重视。也正是因为这份忽略，叶昇平二话不说，直接从宁市飞到了首都，当着学校老师的面给了叶迢一个响亮的巴掌。
那一巴掌，打碎的不仅是叶迢的执念，更是她的自尊。
为这事，在外旅行的吴芸也给叶迢打了电话：“小迢，你不可以那么自私。”
那通电话后，叶迢选择了妥协。
她和程钧分了手，成为了第一个退出地下乐队的人。
和程钧的分手在她的意料之中，但是退出乐队这件事，她时常会后悔，但再细想，也只觉得这种后悔无迹可寻。
在叶迢去往美国后没多久，乐队就解散了。
毕业过后，曾经聚在一起许下豪言壮志的他们，也就各奔东西。
在美国，叶迢达到了叶昇平所期望的样子。
她一个人，承载着身边所有人的期盼，站上了华丽的舞台，接受着无数的鲜花和掌声。
那段时间，叶迢曾一度失眠。
那些别人曾觉得的“你不应该是这样”，“你还可以更好”这样的状态，她达到了，却并不快乐。
来到云县，她终于才有了喘会儿气的感觉。
手里的烟刚被叶迢点燃，玻璃门又再次被推开。
进来的人是明珊。
她走近叶迢，看到了她手指尖飘着的烟，惊了下：“嫂子，你抽烟啊？”
叶迢原以为还是赵彦生，听到明珊的声音，这才回了头。她“啊”了声，反应过来后才继续说：“嗯，你闻不了烟味？”
明珊笑着摆摆手，“没事，我只是有些惊讶。”
叶迢不是那种主动和不熟的人挑起话题的人，尴尬的微笑了下，便把头又转了回去。
“嫂子，你怎么不进去？”明珊自然而然的站到了她的身侧。
叶迢偏过头，朝另一边吐了烟：“有点醉，出来醒醒酒。”
空气中稍浮出些许尴尬，叶迢顿了下，问：“你呢，怎么出来了？”
明珊说：“他们三个大男人在里面打牌，我就不和他们掺和了。”
叶迢笑了笑，转过又看了眼赵彦生。
他正靠在椅背上，懒洋洋的看着手里捏着的牌。
“嫂子，你和赵哥怎么认识的啊？”明珊好奇道。
叶迢声音有些哑，但语调依旧淡然：“我租了他的房子。”
她朝上努了努嘴，“喏，楼上那间。”
明珊惊讶：“你为什么回来我们这里租房子啊？我们这条件也不太好”
明珊说着说着，就没声了。
叶迢望着那一截截冒着火光的烟灰，像是回答明珊的问题，又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：“是啊，为什么呢？”
她笑了下：“或许，是我和他的缘吧。”
路边的树被风吹的晃了晃枝桠，像是在赞同叶迢说的话。
能遇到，就是缘了。
/
李牧他们玩到很晚才走。
叶迢跟着赵彦生一齐下楼送了他们。
临近零点的云县一片漆黑，街上只有路灯的亮光和那薄弱的月光。
赵彦生后来又喝了些酒，这会儿吹了风，酒劲有些上来了。
他站在原地，紧攥着叶迢的手。
叶迢望着他：“赵彦生，我送你回去吧。”
赵彦生说：“那你呢？”
他的眼睛里像盛着一汪池塘，在黑夜里亮闪着。叶迢望了赵彦生许久，最后什么都没说。
在把赵彦生送回到302，安顿好他后，叶迢便回了楼上。
躺在床上，她却怎么都睡不着。
脑子里的东西涌的叶迢想炸裂开来，因为程钧晚上的一个电话，她迫切的想有一个人拽着她往前走，不用告诉她去哪儿，不用告诉她为什么。只是拽着她，往前走。
手腕那儿还有赵彦生留下的味道，叶迢抬手嗅了下。
这样的味道让她很安心，她很快就从喧闹中静了下来，睡了过去。
第二天早上，叶迢醒的很早。
今天赵彦生休息，他们没有什么安排。
叶迢早晨没去打扰他，只是在家安静的看书，填谱。
一直到午饭后，她才去敲响了302的大门。
赵彦生像是刚睡醒，她敲了好一会儿门，他才来开门。
开门的那瞬间，叶迢看到了他翘起来的头发。
“吃饭了吗？”赵彦生给叶迢让了条道进来。
叶迢说：“吃过了，你呢，刚醒？”
赵彦生嗯了声，给自己倒了杯水。
叶迢把手里拿着的谱子放在客厅茶几上，然后朝他招手：“过来。”
赵彦生拿着水杯走了过来，没问为什么。
叶迢伸手抚平了他头上翘起的那缕头发，然后满意的摸了摸赵彦生的头发。
赵彦生很快就反应过来叶迢在干嘛，他没说话，任由叶迢的手指在他的发间穿梭着。
“怎么不开空调？”叶迢问他。
赵彦生从茶几上拿过空调遥控器，准备按开空调，“忘了。”
叶迢没戳破他的话，她知道赵彦生不是忘了，而是节约。
她按住了赵彦生的手，说：“别开空调了，我不热。”
赵彦生狐疑的看了她一眼，还是没听她的话，开了空调后，走去关了阳台的玻璃门。
叶迢问他：“你想吃什么？”
赵彦生说：“我待会随便弄点吃的就行了。”
叶迢点点头，说：“那行，我下午还有些工作，在客厅可以吗？”
赵彦生点头，“随意。”
一下午的时光，叶迢都埋头在客厅填谱子。
修修改改的时间里，她抽空抬头看了赵彦生几眼，他安静的坐在她的旁边，看她带上来的书。偶尔他也会抬头看叶迢几眼，但不会说话。
叶迢放在一旁的杯子没水了，他就去再加满。
等叶迢填完最后一页的谱后，她回头看向赵彦生。
他手里还拿着那本书，眼睛却早已阖上。
赵彦生不知道已经睡了多久了。
叶迢没惊动他，轻手轻脚的拿了茶几上的烟盒和打火机，去了阳台。
这会儿正是太阳下山的点，外面的天空上一片橙黄色。
云县每天的天空都很好看，除了下雨天。这是城市里所看不到的天空，那么清澈，那么湛蓝。
叶迢从空调房里钻出来，身子一下子暖和了起来。
她点燃了支烟，看着外面的天。
她那轻微的动作还是惊醒了赵彦生，她站在阳台上的那刻，赵彦生就眯了眯眼。
他不记得在看到书的哪段睡着了，但是醒来时，他还在拿着那本书。
赵彦生把书放到一旁，腾了只手出来揉了揉眼睛。
叶迢的背影随着窗外那漫天的夕阳映入眼帘。
那满天的五颜六色，像极了块调色板。
而他深爱的女人，站在里面。
成为里面最惊艳的一种颜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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