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宜乐双手抵在身前，有些发愣。
她因为冷而战栗的身体缓缓平复，最终不想为难自己，便没动。
“我不知道你会上来。”
瞿仲行见她没什么反应，就着这个姿势低头轻声道。
陈宜乐苦笑，“我也不知道你在这里。”
毫无疑问，就是何茜茜干的。
可是这算什么事儿啊？
何茜茜可是瞿仲行的未婚妻！
哪有未婚妻撮合自己未婚夫跟前女友的？
两人就这么相拥着也很尴尬，可是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。
“我想她可能不太想再跟我联姻了。”瞿仲行先开了这个口。
陈宜乐的脸靠在他胸膛上，听着他稳定强健的心跳，低低的道了声“嗯”。
“你知道我要联姻的时候在想什么？”
他又问。
陈宜乐微怔，顺着他的问话仔细想了想，慢吞吞道：“我好像也没想什么，脑子里挺空的，有一种终于来了的感觉。”
就是没想到是这个女孩子。
她说的话是淡淡的，并没有什么不甘、不舍、甚至嫉妒。
就是简简单单的平铺直叙罢了。
瞿仲行忽的笑了笑，也没什么意义。
陈宜乐听见他的心跳开始一点一点的加快，于是她也开始紧张起来，脑内的血液像是要冲破耳膜一般的晃晃悠悠朝外荡。
还不甚激烈。
“我还挺想不通为什么我们会变成这样的。”
陈宜乐仍旧是他意料之中的沉默，瞿仲行突然深吸了口气，随后声音有些颤抖：“我一定没跟你说过——”
“我爱你。”
陈宜乐的心颤了下，晃晃悠悠的血液终于是荡出了力道，激烈地冲击她的耳膜，让她感到一阵眩晕。
“这个时候说这些是不是很尴尬？”
瞿仲行好像已经不打算等陈宜乐回应了，他只想把自己压在心里的那些话统统都告诉陈宜乐，他想让陈宜乐知道，然后——随他m的便吧。
“我也觉得很尴尬，早为什么不说呢？我也在问自己。”
他将头轻轻搁在了陈宜乐的发顶——珍重的、小心翼翼的。
“我们之间是不是有太多事情没说清楚了？你还记得你最初怀疑我跟卫诗雅的时候，我微信打字躲避你是什么情况吗？”
陈宜乐听完有些恍惚，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？
啊，好像是卫诗雅告诉她叫她去餐厅看看之后的事呢。
“那你为什么要躲避我？”她没忍住问了。
瞿仲行抿着唇，有些鼻酸，还是没忍住苦笑。
“因为我生病了，那是我的咨询师，我既怕你觉得我不正常而远离我，又怕你觉得我残缺所以心疼我，过于在乎我。”
“我什么都怕，所以我不敢告诉你。”
陈宜乐有些不敢置信地在他的怀抱着抬头，她以为自己才是在这段感情里最缺乏安全感的，可是没想到瞿仲行没表现出来的不安简直是海平面下的冰山。
她好想问他为什么要这么没有安全感，好想问他既然怕又为什么不说，可是发现这些问题绕来绕去又绕回了原点。
于是她说：“你生什么病？”
“我不知道。”瞿仲行有些哽咽，“但是我很早就没有味觉了，你给我做饭的时候，我又开心又难受。”
陈宜乐愣在原地足足几秒都没反应过来，尔后眼睫急速轻颤，双眼发热——她确实心疼了。
“你应该说的。”
“我不想说，我在你眼里不应该是这样的，我是保护你的人，不能软弱、不能残缺，我只想被你用崇拜的目光看着。”
“可是我就算知道了还是会觉得你很厉害啊，这根本不会影响什么。”
“那你听完是什么感受，我想知道你的真是想法。”
陈宜乐沉默了一瞬，“我心疼你。”
“所以我不想让你知道。”瞿仲行缓缓说着，“我不想让你被动，我爱你。”
我爱你，所以不想你爱我爱到失去自我。
我爱你，所以不想你在一段感情里丧失了主动权。
我爱你，所以我选择一直挡在你身前，做那个英勇无畏又全知全能的人。
瞿仲行想说的好多好多，可是一个我爱你就已经让他止步不前了。
陈宜乐的嗓子里发出一声奇怪的悲鸣，随后就哭了。
是这样的。
瞿仲行没有骗她。
一直都是她在拒绝瞿仲行，一直都是她去做那个言语伤害的人，她一直都有主动权。
瞿仲行想追回她，卑微恳求她、失控强迫她，可是他是被动的，选择权一直都不在他那里。
而是在她自己手上。
她以为自己为瞿仲行付出了太多，为他默默的做了那么多，好像大多数都是自我感动。
瞿仲行想要她这个人再容易不过了，可是他从没彻底的做过，他始终是把自己摆在卑微的位置去求她。
一次、两次、三次……
为什么呢？
他说，“我爱你。”
“我没有看上去那么健康，我也不是一直像现在这样稳定。”瞿仲行顿了顿，似有些难以启齿，“你知道的，我曾经弱精，我抗拒去医院检查，所以我不知道现在我怎么样了。”
“在我十七岁的时候，我的心理再也承受不了种种折磨，所以我喝酒抽烟熬夜泡吧，喝酒是没有味道的，所以我疯狂的抽烟，换不同的口味、品牌，一天能抽四五包，那是一段暗无天日的时期，我差点就碰了禁忌物，然后这辈子堕进深渊出不来了。”
“再然后，我的身体就垮了，我被送来滨港，在爷爷身边呆了快一年，才渐渐走出来。”
“我没那么好，我一点儿也不好。”
……
瞿仲行独自喃喃着，说着他黑暗的过去，不住的自贬。
“可是我遇到的你是很好的。”
陈宜乐开了口。
“是对我最好的。”她认真的说。
话敞开说到这种地步，两人似乎都忘了他们是为什么会在这里的。
“那你爱不爱我？”
陈宜乐微喘着气，莫名就有种要溺毙的感觉。
“爱不爱我？”
他低声追问，声音却弱。
陈宜乐聚集在眼眶的水润终于悬在眼睫上，随着眨眼而落。
这一刻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？
那些愚蠢疯狂矫情痛恨的过去没什么可说的，那些得而复失的愤慨误会也没什么可说，在相爱面前没劲透了。
“爱的，爱的。”
“我爱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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