戴维是被敲门声惊醒的。
听声音和频率，是凌琰没错了。
戴维艰难地从被窝里翻滚出来，顶着乱糟糟的鸡窝头，给凌琰开了门。
“给你发了信息你没回。”凌琰看着睡眼惺忪的戴维道：“事出突然，所以我就直接过来了。”
“昨晚上没睡好？”凌琰问。他把一袋打包好的小笼包和豆浆放在了餐桌上，然后又去阳台按开了咖啡机。
“啊，天亮才睡着。”戴维钻进了卫生间。
“段医生给你开的药吃完了？”
“嗯。”戴维含着牙膏泡沫含糊道。
凌琰把小笼包在餐桌上摆好，接了一杯咖啡，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，坐在沙发上开起了视频会议。
戴维洗漱完从卫生间出来，坐到餐桌前吃起了凌琰给他带来的早午饭。
凌琰没戴耳机，电脑里传出一阵阵带有浓重缅甸口音的英语。他正在处理自己的贸易公司的事。
听内容，这个会议大概是凌琰在和两个缅甸供货商谈一批蓝宝石的价格。
戴维一笼包子还没吃完，凌琰的会议就结束了。
“听上去是没谈妥？”
“最近原石价格不太好。”凌琰合上了电脑，没有多说。
“你今天要告诉我的事，我可能已经知道了。”戴维狡黠一笑：“《风尚》要缩减版面对吧？”
“陆主编告诉你的？”
戴维伸出食指左右摆了摆：“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告诉我的。”
凌琰想了想道：“桐嘉？”
“这都能猜到？”戴维不禁扶额摇头，继续吃起了他的小笼包。
不过转念一想，和这件事有关的风尚集团内部人员，并且又有自己的联系方式的人，一共也没几个。除了陆主编和楚逸湉，能让人意想不到的，大概就只剩下桐嘉了。
“杂志社那边已经确认了，版面缩减到4个。既然桐嘉已经告诉你了，那你们应该聊过写真的调整方向了吧？”
“嗯，我心里有数。”
“我发现，这个版面缩减的消息不仅没让你觉得生气，反而还有点开心？”
“相信我，4个版面也能让d&l艳惊四座！——其实是昨晚上因为这件事问出了个大八卦。”戴维笑道。
“那我倒要听听，是什么八卦能补得上失掉d&l整整4个版面的损失。”
戴维吃掉了最后一口包子，跑到沙发上坐到了凌琰身边，神秘兮兮地说道：“还记得两枚一模一样的沙弗莱领带夹吗？”
“当然。”
“它们两个是一对哦。”
话一出口，戴维又觉得这么说好像不妥，于是改口道：“他们两个原本是一对。”
凌琰看着戴维，先是蹙眉不解，转瞬便豁然道：“这么巧。什么时候的事？”
“他们是大学同学，桐嘉毕业之后进了演艺圈，就没再联系了。好巧不巧，最近因为我，他们又重新联系上了。你说我是不是有什么牵线搭桥的红娘潜质？”
见凌琰神色淡然，八成是对这种八卦没什么太大兴趣，于是戴维便打算就此打住。毕竟，这件事的重要程度远不及d&ljewelry。
没想到凌琰却问：“那他们现在打算复合吗？”
“呃……我觉得何晟应该是没这个打算，桐嘉有没有我就不知道了，毕竟只见过两面。”
凌琰若有所思，好像发出了一声不易察觉的叹息。
戴维猜不出他到底是感兴趣还是不感兴趣，于是便转调转话头：“紫藤花全系列的设计稿，昨晚全都整理好发给工厂了。”
“你是因为这个熬夜？”凌琰蹙眉。
戴维摆手道：“不是不是，我是因为睡不着才爬起来工作的。”
“回国一个多月了，时差应该已经倒过来了吧？”
“时差早倒过来了，就是失眠。”
“要不要联系段医生，线上聊聊？”
“不用，不是因为那件事。八成是因为昨天白天一次性发生太多事，大脑兴奋过度了吧。”戴维笑道。
“那今天应该好好放松一下，”凌琰问：“有什么想做的？”
戴维思索了片刻道：“想去看天鹅。”看着凌琰疑惑的眼神，又补充道：“找找灵感。”
凌琰笑笑：“那去动物园？”
“不不，那儿的天鹅都不飞。”
-
戴维一手抱着一大桶爆米花，一手抓了一大把塞进嘴里，咔嚓咔嚓地嚼着。
“吃吗？”他把爆米花桶举到身边人面前，含糊不清地问道。
何晟拿了几粒：“想看电影为什么不去大点的电影院？”
“这是一部老片子。”
他们正坐在一家私人影院的小包间里，荧幕上亮起了黑底白字的片头——
“八千万年来，鸟类一直统治着天空、海洋和陆地……”
“纪录片？”何晟问道，随即顺手把那几粒爆米花丢进嘴里。
“嗯，03年的奥斯卡最佳纪录片提名。”
伴着空灵悠扬的音乐和几声鸟鸣，片名出现在了荧幕上——
wingedmigration
迁徙的鸟
“为什么看这部？”
“看天鹅，找灵感。”
影片正式开始了，何晟没再说话，陪着戴维一起静静融进了影片中的世界。
原本应该坐在这里陪戴维的自然应当是凌琰，只是他刚订好私人影院的包间，公司就有突发情况需要他过去处理。
戴维断然不会一个人去私人影院看电影，想着何晟应该没什么要紧事，于是就问了一嘴。
「我这有张多余的电影票，你有空吗？」
「时间？地址？」
何晟到了地方才知道是私人影院。戴维正从零食售卖处抱出一大桶爆米花，一转身，正看见何晟向他走来。
“来的正好，帮忙拿一下那两杯饮料，我腾不出手了。”
于是他们一人抱着爆米花，一人端着两杯饮料一前一后进入了放映厅。
影片进行到十几分钟处，戴维想看的天鹅登场了。
“哎，你觉不觉得桐嘉特别像一种动物？”戴维看着荧幕，偏过头问何晟。
何晟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为什么突然提到桐嘉。
“动物？”何晟转头看戴维，见他仍盯着荧幕。
此时，荧幕上一大群天鹅正从水面起飞。
“天鹅吗？”何晟问。
“对对对！你以前有过这个念头吗？”
“以前？”何晟回忆了一下：“以前的他更像是一只叛逆的小狼崽，一旦跑了，追都追不回来的那种。”
叛逆大概说的是桐嘉放弃父亲为他铺就的建筑设计之路，投身娱乐圈，小狼崽大概说的是他那种生人勿近的气场吧。
戴维说桐嘉像天鹅，并不是单纯从外表和气质得出的评价，还有他那种特立独行、近乎执拗的性格。
“没想到回来的时候已经变身成白天鹅了！”戴维笑道：“不过，狼和天鹅倒是有个共同点：超乎寻常的忍耐力和持之以恒的决心。
“狼在狩猎的时候能够连续追逐几个小时，逼到猎物筋疲力尽；而天鹅则是为数不多能飞越珠穆朗玛峰的鸟类，迁徙路线长达三千公里。
“它们认定的目标，都不是随随便便能被放弃的。”
说是来看电影找灵感，不过既然来的是何晟嘛，那自然还是要发挥一下自己的红娘潜质的。
戴维想把话题往何晟和桐嘉的感情上面引，他隐隐觉得，这俩人还有戏。
不过自己这样会不会招人烦？何晟之前是说过他们之间已经结束了，而桐嘉无论怎么想，客观上几年内都是不能谈恋爱的。
但是既然桐嘉都回头了，为什么不能再续前缘？仔细想想看，影响他们在一起的客观因素在真爱面前其实也不算什么吧。
何况，这两个人都是很好的人啊！不能在一起好可惜啊！
虽然初识何晟的那几天总觉得他不怀好意，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，倒越来越觉得他是一个近乎完美的交往对象。
而桐嘉虽然看上去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，但面对真正在意的人或事，应该是会一往无前的吧？
……
所以到底该不该牵这个线、搭这个桥呢？
这个问题，戴维昨晚上已经想了大半夜——这就是他昨晚上失眠的原因。
当然，昨晚上没有想清楚的问题，此刻依旧没有想清楚。
戴维一直盯着荧幕，爆米花也忘了吃。
何晟大概以为他看得出神，对于他那些狼和天鹅的评价，也没有接话。
过了十几分钟，戴维才又抓起爆米花往嘴里塞。
何晟偏过身去，看着爆米花桶，伸手过去象征性地抓了一颗，顺便问道：“那你有没有觉得我像什么动物？”
戴维捏着下巴道：“赤颈鹤……夏尔马……猎狮犬……缅因猫……还有……”
何晟僵在一边，戴维没有察觉，想了想道：“就先这些吧。”
半天也没听见一句回应，戴维转头一看，只见何晟正满脸疑惑地看着他。
“放心，都是些高大英俊帅气美丽又强大的动物。”戴维解释道。
“那还真是受宠若惊。”何晟笑道。
“再加一个狐狸吧，毕竟第一次见你的时候，你黑我的耳钉，骗我小费。”戴维白了何晟一眼。
何晟笑着转过头去。
影片正演到一个老婆婆站在田野中伸出手来喂灰鹤，灰鹤小心地试探着一步步向她走去，逐渐放下戒心，终于吃起了她手中的食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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